硬了硬了,他拳头硬了!
苏辂刚才全程都在观察着男人的反应,男人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渐加深,提及现在的妻子时还浮现明显的厌恶之色,甚至紧紧地攥紧拳头。
相比嘴里说出的话,肢体语言往往无法刻意练习,通过这些肢体动作传达出来的信息会更真实、更准确。
这说明这人的道德水平还是挺高的。
这样的人会甘愿留在那样的岳家,被一个女人压得翻不了身,必然有极大的苦衷。
他自己要是不下定决心和现在的岳家断开,哪怕宁胜男母女俩来个千里寻夫,也不可能讨得了好!
到时他在恩人和妻女之间反复摇摆,吃亏的能是谁?
重症就得下猛药。
现在看来,效果不算差。
苏辂取出张纸递给男人。
上头写在最前面的是他的名字,宁安岳。
一个气势十足的名字。
接着便是他的籍贯、家中情况、过去经历。
苏辂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许多难处,所以我不会插手你的家事。这个你拿着,上面是宁姐姐对我们说过的关于你的事,老江都给你写下来了。”
宁安岳默不作声地收下那张纸。
“多谢你们帮忙照顾我妻儿。”宁安岳沉声说道。
他对唐家父女二人毫无好感。
他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教养了数年的唐满满。
只是比起备受宠爱的唐满满,他更对不起的是他家中的妻儿。
宁安岳眉眼沉沉,对苏辂实话实说:“我会想办法离开唐家。只是更多的,我做不了。”
他给苏辂讲了唐家与韩琦的渊源。
唐家是借着韩琦的关系到开封来的。
韩琦乃是世宦之家,原本因为西北一线的战事失利而贬往北地,不过他经营有方,哪怕远离朝堂也还有许多朋友。
比如他同年中进士的文彦博、包拯、吴奎等,还有近在御前的欧阳修也与他交情不浅。
据说正是因为欧阳修在御前为其美言,所以韩琦在北地屯田之功很快传到官家耳中,今年便又被调回朝中。
时值狄青被弹劾到丢了枢密使,他回来没多久便接任了这个位置,成为了新任枢密使。
这样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别说一介平民了,便是朝中诸官也要避其锋芒!
苏辂听了,十分羡慕。
瞧人家一通操作,把贬谪硬生生运作成了升官的脚踏板,这一点他堂哥得学着点。
他记得他堂哥写过一句诗自嘲,大概是“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大概他的仕途生涯就是从湖北黄冈一路滑坡到海南岛的意思。
还是不会当官啊。
从这位韩相公身上就可以看出来,当官最要紧的是把基础打牢。
只要人脉网足够宽广,不管被贬到什么地方去都能顺着网风风光光地回来!
远的不提,就说《岳阳楼记》这文章一出,正主滕子京马上被皇帝想起来了,第二年便得以转调到苏州这种富得流油的地方。
这就是御前有人说好话的好处啊!
想到苏洵为了让苏辙娶个知根知底的妻子,硬是让苏辙赶在赴京之前娶了妻,苏辂就知道苏家人骨子里都有一股子倔劲。
他们本质上和官场格格不入。
这三父子,估计只有外柔内刚的苏辙还能吃得开。
唐家这事,别说他爹远在利州,就算是他爹能到开封来,他爹也不是这位韩枢密使的对手啊。
既然王珪说是家事,苏辂自然是从宁安岳身上下手,让他们内部自己解决去。
至于进一步惩恶扬善、澄清宇内,那不是他一个小孩儿该操心的事。
他小小的肩膀,已经承受了太多不属于它的重量!
够了,够了,满了,满了,不能再来了!
正事已经讲完了,苏辂整个人放松下来,回到了以往那疲懒的状态。他叹着气朝宁安岳说道:“我随兄弟来京应试,在京中无所依仗,你可莫要提起来见过我。”
宁安岳点头应下。
他身手不错,只要小心一些,肯定不会被发现来过大相国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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