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的讲学结束,韩绛回去翰林院跟其他人讲了下教学心得。
于是下午来给他们讲学的人也下意识地多关注一下苏辂的进度。
接着他们根本停不下来。
一个人照本宣科效果太差,还是得找个捧哏啊!
苏辂年纪最小,又聪明机敏,回答问题总有出人意料之处,点他来进行课堂互动,不仅可以活跃课堂气氛,还可以敲打敲打两个年长的——
瞧瞧吧,人家比你小都学成到这程度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
苏辂不想活了,苏辂想吊死在皇宫门口。
饶是王雱心里觉得夫子们过于关心苏辂,看到苏辂趴在桌上瘫成死狗,还是暗乐不已。他说道:“夫子们是爱重你,才爱提问你。”
苏辂说道:“这份爱太沉重了,我小小的肩膀承受不起!”
赵仲鍼这么厚道的人也忍俊不禁。
他们三个凑一起吃了顿御膳房送来的饭。御厨的手艺还是蛮不错的,苏辂嘴不算特别挑,快餐食品他可以,星级大厨他也可以,反正他吃嘛嘛香!
到要分别时,苏辂才与赵仲鍼讲起自己的重大秘密:他认不了路。
这事儿苏辂也没办法解决,给他看地图他能看得比谁都明白,让他自己走他就是走不了。
这毛病大概得追溯到他刚开启他那极有用处的金手指时,对方要他拿出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当时正在喝奶的他用那还没发育完整的大脑琢磨了一会,把“方向感”给交了出去。
唉,为了能每天上网冲浪,他的牺牲实在太大了。
赵仲鍼可不知道苏辂的毛病,听他这么一说,自然说道:“这有何难,我叫人每日去宫门接你便是。”
王雱也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连这么一段路都走不对的,也义不容辞地说道:“走的时候你与我一同出去便是。”
解决了这么个大问题,苏辂非常高兴,表示明儿继续给他们捎点心,课间时间可以打打牙祭。
三个人相处得还算愉快,苏辂跟着王雱走到宫门前,便见门外等着的不止金刚,还有他爹。
苏辂麻溜地跑过去,转身和王雱挥手话别,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爹身边往回走,顺便控诉一下韩绛他们的可耻行径:他没说他们爱提问不好的意思,可是提问这种事难道不该平均一点?他们光提问他,赵仲鍼和王雱该有多失落啊!这种好事,不该只落到他一个人头上!
苏涣心道:该,活该,让你平时在家老爱躲懒!
当然了,表面上苏涣还是安慰了苏辂一通,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现在只是让你动动脑子,也没多辛苦,大不了你直接说不会就是了,反正你年纪小,就算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傻瓜蛋,先生们也不会在意的!
苏辂听明白了,他爹就是在说风凉话。
苏辂嘟哝:“我这不是不想丢我们老苏家的脸。你是不知道,我又遇上了江西的了,真是到哪都能碰见他们啊!今科科举我们已经输了,我这边不能再输!”
苏涣不知道苏辂为什么对王安石他们那么在意。他说道:“开封这边哪的人没有,你整天盯着人家祖籍看做什么?”
苏辂不能不在意啊,王安石将来可是要搞变法的,到时江西人站了半壁江山,他的第一个十年计划怎么展开?
总不能真的跟司马光去洛阳修《资治通鉴》去吧?
作为一个在现代生活过那么多年的人,苏辂的想法当然比较偏向王安石的。
在接下来的近千年里,王安石都被骂得体无完肤,认为他的变法祸乱朝纲、罪大恶极,靖康之难全是他的锅。直至近代中国的梁启超等人开始思变,才把王安石挖出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深挖王安石变法改革纲要的内涵,将这位拗相公树立为改革先驱、变法榜样。
可是在王安石高喊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口号、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力推行变法的时候,大宋的积弊不一定彻底清除,持有不同意见的人却肯定很容易被定位为“异己”。
对于干大事的人来说,事情能不能干成先不考虑,异己是一定要排除的。
当斗争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不管变法派还是守旧派都会这么想。
朝中这样来回斗个几十年,北宋还是会成了南宋。
至于他堂哥和张方平他们这些立场不够鲜明的家伙,在这期间处境就十分尴尬了。
要是他们没法在变法开始之前掌握足够大的话语权,那么他们要么是被彻底边缘化,从此什么事都别想插嘴;要么是变法派当权时被搞一轮、守旧派当权时再被搞一轮,最后被搞得欲-仙欲死,只留那么一小口气在喘。
比如像他堂哥这样,一手好文章风靡大宋,太后皇帝都对他的诗赋喜爱有加,偏偏这大好的事业路线硬是走成了“黄州惠州儋州”。
拳头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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