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永康死里逃生,长出一口气,也知道自己刚才狼狈求饶威信扫地,为转移大家注意力,脱离尴尬不利,很有急智,强忍双手剧痛,上前跪拜在郑居中面前悲愤填膺道:“府尊,沧赵小儿嚣张跋扈太无礼,沧赵刁奴也是眼中只有主子不知有朝廷,没有敬畏之心,一个个皆是无法无天的狂徒,在大人你面前居然也敢肆意行凶。卑鄙无耻小儿偷袭末将这一鞭其实是在打府尊的脸,沧赵是在挑衅府尊和朝廷对沧州的统治权威呀。”
这不要脸地一扯也把郑居中从尴尬羞恼中解脱出来。
郑居中装腔作势怒哼了一声,心里咒骂黑永康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也明白黑永康说的在理。
沧赵在沧州坐大久已,只怕早把沧州当成自家的地,根本不服从当地官员的管制。
必须把沧赵的这股猖狂狠狠彻底打下去。
否则本官在沧州当官如何能畅快?日子如何能舒服过下去?
看来掐断沧赵商务的海上之路这招是走对了,而且必须赶快施行。
黑永康这条狗唯一优点就是很听话,又极恨沧赵,正合我完成皇帝交待的艰巨政治任务的需要。
沧州军又是原清州军,也需要黑永康这个原清州大帅来统领。想收拾沧赵,必须依赖军队,还得用黑永康。
郑居中转眼想得通透,温和地让黑永康起来,佯装关心地问了问伤势,见黑永康无大碍只是更仇恨沧赵其心可用,就低声命令:“回去后立即点重兵。先夺占离府城近又便于控制的清池县那个码头,给沧赵个深刻教训,也试探一下沧赵的反应和守卫能力。再夺赵庄那边的码头。”
黑永康大喜,连连应诺。
回府城的路上,郑居中仔细回味琢磨今天这一偶遇。
他发现赵公廉这个恶名昭著的年幼弟弟长得半点不比高大的赵公廉小,比赵公廉黑些,反而更健硕阳光,安坐马上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让人一见就不由自主产生一股振奋的强烈力量感安全感,面目更是异常英伟,比赵公廉的相貌更显得英武非凡,让人一看就不禁自惭形秽。
和流露着儒雅气息宽厚睿智自信笑容的赵公廉不同,沧赵家这个鼎鼎大名的恶少笑时也是和他大哥相似的笑容,但那双眼睛却流露着狂放噬人野性,压过了所有其它表情和气质。
不由自主产生一股畏惧与臣服感,膝盖发软欲拜倒在地,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发自内心最深处,似乎在心中生了根并生生不息。
即使官高位显自负如他郑居中,心中不服,不想有这种自卑软弱情绪,却怎么也消除不了。
这小子不是比他大哥小很多,才十几岁么?
怎得长得如此高大成熟?
不是说是个纨绔废物,沧赵家族之耻吗?
怎得如此雄俊不凡?
这小子简直有威凌天下的绝世帝王之姿,有天日之表!实实碾压尽了天下大好男儿的所有自信。
郑居中在这一刻真切明白了沧赵家的长辈为何会无原则地惯着庞着这个晚辈,懂了一向讲光辉公正形象的赵公廉为何要不顾做人和为官原则一味强硬偏袒维护这个弟弟了。
碰得头破血流,吃了大憋的黑永康等将领默默不语地随马车走,也在想这些事。
他们意识到无论自己心中多么鄙视赵岳嚣张粗野,无论内心多么嫉妒仇视赵公廉,也不得不承认沧赵家这兄弟俩都太出色了,但只形貌气势胆量只怕已是天下无人能及,望之汗颜。
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想致沧赵于死地。
对手敌人越优秀,自然越要尽早铲除。
他们觉得这很自然,很有必要,却不知在沧赵眼里,他们根本不配当对手。
府城在沧州北,赵庄在沧州东南,同在一州,两地距离其实很远。
等回到府城,已经是午后两点多了。
郑居中原本盘算着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这一趟屈尊亲自出马去赵庄,定能压得沧赵老实低头,只要掐住了沧赵的海运弱点,即使欺凌了沧赵的威严侵占了沧赵的利益,沧赵也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咽,不但不敢翻脸放肆,还得讨好地千方百计挽留他,摆上丰盛大宴盛情款待他。
说起来,他还真有点馋嘴。
因为和沧赵贤达之名齐名的还有沧赵美食。
想当年,沧赵商务兴旺发达时,开的酒楼几乎遍布大宋各州,让各地人知道了什么才是人间美味无尽口福。
可随着官僚们的贪欲和对赵公廉的妒嫉排挤心日重,纷纷心照不宣地默契联合起来打压刁难沧赵商务,这些酒楼就迅速从全国消失了。
沧赵在各地的店铺似乎也在一夜之间消失。
那些店铺酒楼都是租的场地,都是各物主当初为讨好或畏惧赵公廉的宠臣地位和权势而租给沧赵用的。各地官僚只从经营场地上刁难沧赵就很容易得手。相对的,沧赵撤走也容易。
令人佩服的是,沧赵的管理手段确实超人一等。赵庄人对主家的忠心令人惊叹。
分布全国的那么多沧赵厨师,硬是没人能挖动一人。不论你是皇室子弟,还是达官贵人,不论你出重金许官禄前途,还是仗势威逼要挟,对这些厨师都失灵无效。
如今,即使是在东京也早不见了沧赵酒楼。
消失的还有沧赵不知从哪搞来的那些珍奇美食材料。
你就算偷学到厨艺,没材料可用也是白搭。
只有皇宫大内,御厨跟沧赵厨师学过,食材有沧赵特供,珍奇诱人美味才有留存,不过食谱也大大不全了,很多东西,皇帝想吃也吃不到,因为海盗断了海外商路,无可奈何。
在外面,那些美味已成传说。权大如蔡京都吃不到,更何况是他郑居中。
郑居中是打着公私兼顾的旗号去的,看望德高望众沧赵老太君,顺便谈谈海防公事。
沧赵无论是为了保住商务利益而妥协讨好他,还是出于官场礼节,都应该招待午餐,满足他的口腹之欲。结果却是连城门都没得进,在路上巧遇了沧赵主人,人家却根本不给半点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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