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直是暗沉的黑色,一直到云潇再次醒来,依然无法分辨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轻轻动了一下,身体各处传出刺痛,本能的倒吸一口寒气,用力捂着嘴才将到口的呻吟咽了下去。
云潇小心的看了看身边的人,他还没有醒,面容平静,呼吸均和,看起来是真的睡得很沉,她看着萧千夜,傻傻呆笑了一下,即便自己身体还在持续刺痛,心底却幸福的荡起涟漪,不由自主的探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萧千夜的额头,他的皮肤是那种匪夷所思冰凉,瞬间就让她触电一般收回,然后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一摸,她的手突然一停,云潇的脸庞顿时严肃起来,之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体温似乎再次升高,连她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额头变得滚烫。
云潇微微蹙起眉头,心底暗暗发寒,知道那是因为自身血统的排斥,让本就混血的身体不堪重负,但她面上神色依旧不动,轻手轻脚的扶着旁边的树站起来,绕到树的背后,从怀中取出烈王紫苏的那个药囊。
烈王曾经说过,这十粒月白花丸每一粒都是浓缩了十万朵月白花,让她每隔十日就要按时服用一粒。
云潇犹豫了一下,自从厌泊岛回到飞垣,细细算起来应该还不到十日,如果打破了烈王的服药时间,搞不好又要被她一顿训斥吧?
但当她再次尝试抚摸自己额头之后,还是只能心下一横,毫不犹豫的取出一粒药丸吞入,月白花的神力娟娟涌入,压制着快要失控的灵凤之息勉强平复,云潇侥幸的拍了拍胸脯,再从树后面绕回来,席地而坐,轻轻捧起他的头放在自己双膝上,低垂着头,满眼都是喜爱。
这么多年了,她默默喜欢这个人这么多年了,从没设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真的成为他的妻子。
萧千夜忽然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云潇的笑脸,明媚如春,他想翻个身,又被云潇按住不让动,只好任她摆布,也不出声。
云潇正在用手仔细顺着他的头发,然后帮他扣好衣襟,抚平褶皱,最后才推了一把,让他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萧千夜眉头微拧,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思绪万千,他已是飞垣的罪人,遭到全境通缉也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他给不了云潇安稳的生活,甚至给不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身份,既没有办法像寻常人家那样明媒正娶、大摆宴席,也不会得到任何亲人好友的祝福。
等待他的,或许只有无穷无尽的谩骂和追杀,他不但给不了云潇任何幸福,反而要将她带入没有退路的深渊。
萧千夜嘴里不说,唯有故作镇定,心里又惭愧、又无助,天征府素来势单力薄,大哥又是个无心朝政之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孤身奋战,他从来不担心身后,因为身后,从来就没有别人。
可是现在,他有了必须要保护好的人,妻子——那是任何权势地位都无法比拟的存在,甚至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
“咦……想什么呢?”云潇虽然神态平静,可面色总是有几分憔悴,连笑容都显得有些勉强,还是调侃的问道,“萧阁主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你……”萧千夜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骂道,“这话应该我问你。”
见他又被自己一番话钓上了钩,云潇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道:“那你倒是问呀。”
萧千夜紧紧抿着唇,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也是对她这样的性子毫无办法,索性也顺着她的意思问道:“你后悔了吗?”
云潇扑到他怀里,满面笑容:“我不后悔。”
萧千夜微微叹息,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反倒是云潇偷偷抬眼打量着他,眼眸微闪,嘀咕起来:“你不开心?”
萧千夜的神情转瞬即变,立马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撩起她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心中涌起淡淡的苦涩,低道:“我不是不开心,我只是……很不开心。”
“啊?”云潇怔了一下,被他自相矛盾的话听得一头雾水,这次没等她问出口,萧千夜主动接下话,“那时候在泣雪高原遇险,你不顾一切的跟着我,被地缚灵砸入仙蟒族的地下城里,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全身都是血,骨头全碎了,就那样还是若无其事的安慰我,还对我笑。”
“我以为你死了,我甚至不敢主动上前查看,直到你自己动了一下,我才赶紧跑过去。”
“迟钝。”云潇随口骂了一句,转瞬之间态度就变了,回忆着那时候他说过的话,有些愤愤不平的道,“你说为了巩固天征府的地位,不想让飞垣知道自己喜欢个中原女人,还说当年就不该抗旨拒婚,若是真的娶了五公主,就能皇室攀亲结戚……喂,你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啧……”萧千夜无可奈何的看着她,骂道:“你是个智障吗?非要气死我才开心是不是?”
云潇嘟了嘟嘴,委屈的自言自语,小声嘀咕:“你自己提起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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