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墨桐微一迟疑,道:“老夫虽亦不晓宫主之意,但木川既然有求于彼,怎肯轻易加害?”景兰舟道:“木川乃奸恶小人,一旦遂其所愿,多半会翻脸无情。”管墨桐摇头道:“这话虽不无道理,少侠也莫要太过轻看冼宫主。非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宫主她武功虽欠火候,说到心计城府、机谋应变,那是半点也不输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她若自知无幸,决不会为救柏仙一命牺牲自己。冼宫主既肯跟木川走,心中多半早有计议。”
景兰舟稍一思量,只觉对方所言亦颇在理,冼清让心细如发,智谋远在自己之上,对“峻节五老”又向来心存疑忌,虽说廖碧柏在五老之中最为忠耿,她却未必便肯舍身救人;一想到意中人或真未死,心中大为激动,双手微微发抖。
管墨桐踌躇片刻,叹道:“如今《药鼎遗篇》落入木川师徒之手,只恐武林从此多事。老夫这便往廖家庄暂投柏仙,少侠若有林师兄和冼宫主的消息,万望托人带个口信。”景兰舟道:“这个自然。长老此前与董庄主同行而来,不知他眼下人在何处?”管墨桐摇头道:“此人生性多疑,与管某不过互相利用。他先前被尊师兄打伤,此刻早已抽身远遁,不会再来找我。”当下同景兰舟作了别,向西往宜阳县去了。
景兰舟见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想到师兄惨死谷中,不由黯然神伤。忽听远处一声嘶鸣,竟见青骡自谷内疾奔而出,径直跑到自己身边伸颈挨挨擦擦,显得十分亲热。景兰舟见这心爱的坐骑竟然没被炸死,不由惊喜万分,忙上下打量一番,亦未见有何创口,忍不住轻抚它后颈短鬃道:“原以为你是头笨骡,谁知灵性不浅!今日大难不死,必定得享后福。”忽尔心中一动:“我这青骡既然未死,文师兄或也能逃过一劫。”当下也不理会是否尚有其余炸药地雷,返回谷内细细检视,见地面多是火药炸出的坑洞,各自大小不一,有些深至数尺;谷中满地焦木碎石,四下黑烟弥漫、尘沙飞扬,数丈外便难以视物。
景兰舟在谷中停留时间稍长,便觉胸口呼吸不畅,两眼被烟熏得几乎流下泪来,不得不出谷调息片刻方再入内查探;如此周而往复,滞留了足有小半日工夫,几乎翻遍了梅谷各处角落,仍未发觉文奎半点形迹,就连青霜宝剑也不见踪影,心道:“就算师兄被炸得尸骨无存,总有蛛丝马迹可循,不能似此平空消失一般,难道连衣服靴巾都烧成了灰?师父的青霜剑也不曾寻着。”他既未见文奎尸首,心底便存有一丝希望,又想青霜剑倘若落入木川手中,对方适才岂有不拿出来耀武扬威一番之理?念及此处,悲恸欲绝之情不由减轻了几分,当即强打精神,起程望东行去。他见青骡看来虽毫发无损,犹怕震出内伤,也不敢登骡骑行,拉到邻近村镇歇了一夜,天明寻个兽医细细验查,确保无恙后方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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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距离开封已然极近,只不过百余里路程,景兰舟放慢脚步,在中牟县又歇了一晚,第二日接近正午,便遥望见开封西城墙的大梁门巍然耸立。他忆起当日同骆玉书、顾青芷一齐到开封营救于府,骆嘉言不慎为鉴胜所伤,其后初遇冼清让及师兄文奎,自己却浑然不知后者身分;又想到藩司府衙前与松竹二老狭路相逢,自己同冼清让跳河逃脱等种种奇遇,不由一股恍若隔世之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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