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清让闻言默然良久,轻声叹道:“江湖人心险恶,一至于斯。但你师父当日只须稍稍多问两句,也不至酿成如此大错,许是那恶贼摸清了你师父脾性火爆,这才铤而走险。”
景兰舟叹道:“冼姑娘,你说的一点不错。当日家师见了此信,不觉心灰意冷,向素真师太道:‘师太,我是天下第一糊涂蛋,你杀了我替你徒弟报仇罢。’素真师太道:‘顾大侠,出家人何言杀生?难道你死了,我那徒儿便能活过来么?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贫尼向来敬服,但老尼当年为何致书劝诫阁下,只怕你还未完全明白。’言毕便转身入内,只命弟子谢客。家师其后又数次登门,素真师太只是闭关不见,家师无法可想,惭恨之下便回到老家退隐。”冼清让蹙眉道:“顾老前辈本领通天,难道之后再也没能找到那恶徒么?”景兰舟摇头道:“那恶贼在无锡所报的也是假名,其人既见奸谋败露,从此躲藏不出,怕是没人再找得着了。”
冼清让微一沉吟,道:“素真师太早前在信中提到过与萧念共谋救人的两名同伴,她或许知道对方的姓名来历。”景兰舟点头道:“家师几番要找师太,就是为了此事,可惜素真师太一直拒而不见,数年后连她老人家也圆寂了。此事距今足已有三十年,也不知那奸徒是否尚在人间,成为家师一生中最大的恨事。江湖上皆闻家师是因误伤好人金盆洗手,却少有人知晓事情原委,倒并非家师有意隐瞒矫饰,只因那元凶首恶始终未曾寻得,家师也难以昭告天下,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
冼清让见他言下悲怆,不觉心有戚戚,欲待要宽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师父已是名满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这些也只是白璧微瑕。”景兰舟道:“我也劝过家师这些话,师父他自己心里放不下,旁人说甚么也没有用。我见恩师常为此事唉声叹气,心中也觉难过,却又没法开解他老人家,今天将这事同你说了,倒觉舒坦了些。”
冼清让见他夜色中星眸闪亮,一双眼直直望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红,笑道:“经一事者长一智,你师父这些年遇事定然细思慎行、不再受小人蒙蔽,未必不是好事。可惜我不知思过先生与干娘乃是旧识,前几日白白担惊受怕。”景兰舟道:“不瞒你说,原本我心中也有几分忐忑,不想师父对你如此蔼然可亲,倒是出人意料。”
冼清让奇道:“尊师平日不是这般待人么?我只当顾老前辈年纪大了,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好。”景兰舟摇了摇头,微笑不语。冼清让笑道:“你便爱装腔作势!”二人又在湖边闲聊一阵,见已时近三更,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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