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的月亮很圆,撒落满地清辉,此刻的郓城县牢房内却是有点气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和发霉的味道,还有各种汗臭和尿骚味。
鲇鱼嘴巡检司上百名巡丁都关押在此,所以显得十分拥挤,巡丁们一个个如丧妣孝的,横七竖八地躺在肮脏的地面上,聊无生趣,参与谋害钦差这种重罪,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杀头的下场。
哐当……
牢房的铁门打开,数名锦衣卫走了进来,牢房中的犯人都目露惊恐之色,可见这段时间受审都吃了不少苦头,对锦衣卫产生了心理阴影。
这几名锦衣卫径直走到关押宋驰那间牢房前,冷冷地道:“宋驰,今晚钦差徐大人亲自过堂提审,好自为之吧!”
锦衣卫说完便打开铁门,将行尸走肉般的兖州知府宋驰架了出去。
县衙大堂。
灯火通明,徐晋一身青色的官袍端坐在案后,堂前立着两排手按绣春刀锦衣卫,气氛森严萧煞。
女扮男装的薛冰馨怀抱长剑立在徐晋身后,一对淡蓝色的眼眸冰冷地盯着堂下的兖州知府宋驰。在她眼中,官只分两种,一种是为民着想的好官,另一种是剥削欺压百姓的孬官。这个宋驰无疑是个该杀的孬官,盗卖官粮就算了,竟然丧心病狂地掘毁黄河大堤,不知害死了多少百姓,这种丧尽天良的坏官就该千刀万剐。
徐晋神色平静地看着堂下摇摇欲坠的兖州知府宋驰,此人本来生得仪表堂堂,但短短的十来天时间,已经瘦了一大圈,眼窝内陷,眼圈发黑,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感觉随时都会油尽灯枯。
“跪下!”两名锦衣卫冷喝一声,抬脚踹在宋驰的膝弯上,将他踹得跪倒在地。
然而,宋驰马上又挣扎着站起来,虚弱地道:“本官乃进士出身,堂堂正四品知府,无需在钦差面前下跪。”
两名锦衣卫不由大怒,死到临头还拿个屁的知府大人架子,正要将宋驰强行按跪下去,徐晋却是淡然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两人只好退到一旁。
徐晋轻拍了拍案上那一大摞的案卷,淡道:“宋驰,这是兖州府四州二十三县的粮仓调查结果,全府粮仓亏空已经超过二十万石,差不多是兖州府两年的粮食产出,别的不说,光就是这一条就足够剥夺你的官职和功名,甚至杀头抄家也不为过。”
宋驰张嘴欲言,徐晋摆手截断道:“别急着分辩,如今各县的犯官大部份都认罪了,而且还把你宋知府供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全。另外,同知张文升和指挥使赵逢春均也坦白承认参与了分赃!”
徐晋倒没故意使诈恐吓,张文升和赵逢春确实受不住锦衣卫的酷型,已经坦白认罪了,不过只承认参与盗卖官粮,而挖垮大堤谋害钦差的事则坚称与他们无关。
徐晋让人把张文升和赵逢春认罪画押的供词拿到宋驰面前,后者看了后瞬间面如死灰,因为张赵两人不仅认罪,还把他宋驰也给卖了,而且卖得很彻底,连他在盗卖官粮中大概拿了多少好处都供出来了。
宋驰心中又惊又怒,他确实在盗卖官粮中拿了不少好处,但真正的大头都被上面拿去了,如今自己反倒成了最大的背锅侠。
徐晋又续道:“此外,寿张县令马德炳已经招认,是你宋知府指使他派人掘毁大堤的。谋害钦差这种重罪,应该不用本官提醒你吧,皇上一怒之下夷你宋家三族也是有可能的。”
宋驰失魂落魄的,手脚都在微微发抖。
徐晋淡淡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本官劝你还是赶紧认罪招供吧,供出幕后主使者,争取从轻发落!”
宋驰心念电转,最终咬了咬牙道:“本官承认参与了盗卖官粮,但是谋害钦差一事与本官无关,都是寿张县令马德炳自作主张。”
徐晋对此结果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宋驰不肯承认谋害钦差,之所以提到“夷三族”,无非是给宋驰增加心理压力,先逼使他承认盗卖官粮。
“给宋知府准备笔墨!”徐晋一挥手道。
立即便有衙役搬来了桌凳,摆上文房四宝,宋驰手铐脚镣也被打开,当堂开始写供词。
约莫半个时辰后,宋驰的供词写完了,锦衣卫拿上供词逞给徐晋过目。徐晋拿过供词看了一遍,剑眉不由皱了起来,宋驰这份供词确实承认了参与盗卖官粮,但并未供出上头的人,反而把罪责全部自己揽了。
徐晋面色一冷,喝斥道:“宋驰,你可想清楚了,盗卖二十万石官粮,这条罪状便足够你抄家杀头的,把你上面的人供出来,或许可减轻罪责!”
宋驰眼底闪过一抹讥讽,淡淡地道:“盗卖官粮乃下官一时利欲熏心所为,徐大人想让下官供出什么人?莫不成打算公报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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