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春楼是铅山县城中最上档次的酒楼,乃本县士绅宴客的首选之地。杏春楼的外头有一棵杏树,怕是有两三百年树龄了,每年春天杏花盛放时,花团锦簇的十分热闹。只是眼下春寒料峭,昨天刚下过一场春雨,湿漉漉的杏树才冒出了少许新芽,离“红杏枝头春意闹”还得一段日子。
此时,杏春楼的二楼却是十分热闹,本县的士绅,以及排得上号的商贾都到场了,因为今天通判大人设宴请客,为守城将士募捐粮饷,而且已致仕的费阁老也会到场。
今天的主角徐通判还没到场,一众士绅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本县首富方添福春风满脸地与相熟的士绅打招呼,长子方天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方天赐时年二十四岁,乃方家未来家主的继承人,所以方添福对其着重培养,每有应酬都带在身边,锻炼其交际能力的同时,又为他铺展人脉。
方天赐也是个伶俐人,并没有让他老子失望,待人接物游刃有余,做生意也很有套,比他弟弟方天佑这个纨绔强多了。
众士绅正闲聊着,楼梯响起,一行人走了上来,当先一人方面大耳,儒衫方巾,正是已致仕的大学士费宏。稍落后少许,一袭玉色长衫的英俊少年郎,赫然正是节制诸县兵马的通判徐三元。
十六岁不到的少年,虽然外表稚嫩,但步履从容自若,在场没人敢轻视。众士绅连忙上前行礼:“见过费阁老,见过通判大人。”
费宏和徐晋微笑着一一回礼,大家按位落座,费宏居首席,徐晋敬陪在次座。
方天赐看着“高高在上”的徐晋,既羡且妒,他自问聪敏伶俐,在做生意上也颇有些成就,但跟眼前这少年一比,则判若云泥。徐晋年十五便秀才功名在身,现在更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六品通判,尽管是走了狗屎运暂代的通判,但至少人家现在大权在握,风光无限。
不过,一想到风光无限的徐通判今天极有可能颜面扫地,方天赐便有点得意和兴奋。另外,如果爹和二叔正在谋划的事成功,那这个徐三元的好日子也该到得了,到时自己说不定能当面踩他几脚,好教这小子得知,方家不是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捶扁捏圆的。
方天赐正YY自嗨着,忽然楼梯再次响起,县丞孟轩带着捕头李明上了二楼,身后还跟着几名衙役和一名平民打扮的老头。
在场的士绅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搞的是哪一出?
这时,那名平民老头一指方天赐,大声道:“县丞大人,就是他,就是这杀千刀的,放印子钱逼死小儿,还强抢了老朽儿媳,求大人为我作主啊。”
孟轩沉着脸一挥手道:“拿下!”
捕头李明立即带着衙役上前,铁链卡嚓的锁住了方天赐的脖子,冷道:“方公子,走吧!”
方添福和方天赐均面色大变,后者大声道:“李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下一向奉公守法,你凭什么抓我?”
李明嘿笑道:“有人告你放印子钱,逼死人家儿子,强抢人家儿媳,走吧,有什么话回县衙再说。”
方添福怒斥道:“荒谬,放印子钱乃本朝律法允许的,那老头的儿子还不起钱,自愿拿媳妇抵债,这关犬子何事!”
孟轩上前一步,义正辞严地大声道:“放印子钱确是允许,不过我朝律法明文规定,凡私放钱债,利息不得高于三分,一年得利不得超过本金。但是令郎印子钱利息高达五分,且获利数额巨大,严重违反了本朝律法,本官自然要抓人回去审问,待审查清楚再作定罪。带走!”
众衙役立即押着方天赐往楼下走去,后者拼命地挣扎大叫:“你们这是欲加之罪,爹,救我啊!”
方添福面色铁青,目光望向座上的徐晋,用屁股都想到,这事肯定是徐晋指使孟县丞做的,分明是拿自己杀鸡儆猴啊!
徐晋神色自若地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场的士绅神色各异,特别是米行的沈秋生和张新鹏,后背直冒冷汗。
但凡生意做大的,谁手里不沾点灰?这种事没人抓痛脚自然屁事都没,但如果认真追究起来,还真是跑不掉。譬如方家大少放印子钱的事,利息高过三分的多了去,徐晋偏在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把方天赐抓了,白痴都明白这是在杀一儆百。
方添福拳头紧握,忍不住冷笑道:“敢情通判大人今天这宴是鸿门宴啊,鄙人消受不起,告辞!”
徐晋一脸惊讶地道:“方员外何出此言?本官身为本府通判,虽然节制诸县兵马,但对本县的具体刑狱案件却无意干涉。孟县丞捉拿贵公子可不关本官的事,不过话说回来,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贵公子私放钱债,违法谋利,自然也要受国法制裁。本官对孟县丞的做法表示支持。”
打脸,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
“方员外,放印子钱这种为富不仁的事,非是积善人家所为,令人不耻!”费宏义正辞严地补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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