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千五百名官兵连些村民都屠不尽,传出怕是要沦为笑柄。”
说话的中年男子瘦得皮包骨头,目光中带着些讥讽的笑意。
他是恭王府的清客文人,名叫阮洽。
阮洽中过举,又因科场舞弊被剥了功名。此时他坐在一片残垣上,好整以暇地煮茶,很有些清雅之态。
站在他身边面色冷峻的武官是振威营都统石良平,听了这样的话,转过头不应。
阮洽又道:“王笑还在村中,南面逃的是王珍,那东面逃的便是王珠了。这两子皆不俗,回头怕有些麻烦。”
石良平道:“捉回来便是。”
“自欺欺人。”阮洽讥笑一声,斟了一杯茶,感慨道:“怪不得王家能酿酒发家,这村里的水是真不错,石将军不尝尝?”
“不喝。”石良平冷着脸道。
“此处视野既佳,各处的情况都能望到,还能听到那边的唱词,不错,不错。顾回芳不愧是京城名旦,一唱三叹,余音绕梁,不虚此行啊!”阮洽显得颇为高兴,啧啧赞道:“青山覆雪,月下杀人,名伶唱曲,好水新茶。如此良辰美景,石将军不坐下来同赏?”
“不坐。”
“你真不知趣味。”阮洽捏着袖子,缓缓扇了扇杯子上的热气,眯着眼四下望了一会,忽然道:“哈,袁庆那傻儿子死了?有趣。没想到王笑竟有这样的姘头,既美艳又果勇。得如此艳福,他真是死了也不冤啊。”
说着,他执起茶杯,摇头晃脑地吟道:“腻如玉脂涂朱粉,光是金刀剪彩霞。从此时时春梦里,应添一树女郎花。”
石良平实在是有些烦这个读书人,冷哼一声:“你能不能闭嘴?”
阮洽笑道:“石将军请不要这么浮躁嘛,以后你我同为诸王公门下,又正好一起出来办事,多聊聊才好联络感情。”
石良平往旁边又走了两步,背过身不理他。
“石将军。”
“石将军。”
阮洽连唤两声。
石良平道:“别烦老子。”
阮洽道:“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石将军真不想听?”
石良平耳听八方,隐约感到有些不对,猛然回头。
“袁庆让人射死了,嘁,那边有人冲下来了。望之,应有三四百人。”阮洽不紧不慢道,抿了一口茶,叹道:“好茶!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中路压上去!”石良平大喝道:“东面调一百人、西面调两百人过来,拦住他们!”
吩咐完,他望向王家村中,再次下令道:“让北面加紧杀过来,杀完王家村就直接包夹这伙人!”
等他一通吩咐完,阮洽便再次开口道:“来者是孤山寨刘一口的人……王珍有些本事,竟还能搬来援兵。石将军你看,这便是多读书的妙用,愿借辩口如悬河,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强于百万之师。”
“来的正好。山贼屠了王家村,老子灭了山贼,正好将事情做圆。”石良平冷笑一声,又看着战况调度起兵马来。
阮洽似赞非赞道:“没想到石将军指挥千把人屠些村民、山匪的,也如此郑重其事,举轻若重、稳稳当当,真乃大将之风。”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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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背倚坡峰岭,西、北两面皆是山地,没有进村的路,因此北面的官兵既要登山,又要防守山林以防有漏网之鱼,进展便有些慢。此时得了军令,也只能整顿队列向王家村祠堂缓缓逼下来。
相比南面的混战,祠堂以北却是一片肃杀。三百官兵执刀奔跑着,依旧是一间一间屋子搜杀过来,不留活口。
刀锋上的血滴在地上,步履飞快。
远远的,祠堂在望。
祠堂前还有一排人手里拿着棍棒与锄头拦在路上,很有气势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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