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志高在家中着急等待着,他派人出去要办的事情,其实也不难猜,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找一条万全之策,所谓万全之策也简单,那就是想办法回岛上去。
只要下水出海,蒲志高立马就有资本与甘奇翻脸了,想来想去,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甘奇,他是愿意攀附的,但是他想要一个相对平等一点的地位,而不是任由甘奇拿捏的处境。
钱,蒲家有,势力蒲家也有。蒲家如今追求的东西,是一个能安身立命繁衍生息的环境。
这个时代,相比而言,最好的地方就是大宋,这里物质丰富,社会繁荣,既可以有一个好的发展前途,又可以方便生意往来。
大宋朝沿岸之地,选来选去,最好的就是泉州。
但是蒲志高,所有追求归根结底是对于安全感的追求,追求整个家族幸福生活的安全感。
甘奇如此的姿态,蒲志高的安全感已经失去了。
所以他想先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他也不想跟甘奇撕破脸,先让自己安全之后,再来与甘奇讨价还价,先把自己放在不败之地再说其他。
只可惜,蒲志高一直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反倒是有人上门来拜访,人数还不少,十好几个。
有人见面便道:“蒲掌柜,您与知州关系好,你帮帮大家,赶紧到州衙里去求求情,这船都锁在岸边,我们这些人,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了。”
“什么?什么锁在岸边?”
“蒲掌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啊?你是好了,你们家的船到处跑,我们这些人的船,反倒片板不准下海,这生意都成了你一个人做了……”
“蒲掌柜,这莫不是你与那位甘知州商量好的事情吧?”
蒲志高双眼一闭,头微微仰了起来,他是明白了,甘奇早已防着他这一手了,而今这泉州,没有一艘船可以下海。这是逼着自己就范啊……
蒲志高有些悔不当初,后悔莫及。他也能猜到自己派出去的人到哪里去了。
众人见得蒲志高不说话,便有人又道:“蒲掌柜,莫不是真被大家猜中了吧?”
蒲志高摆摆手:“诸位,与我无关,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也帮不了你们。”
“蒲掌柜,你胃口也太大了一些吧,这般生意,也是一个人做得了的?”怒语已出。
有些事情容不得推敲,比如这件事情,蒲志高的上百艘船,都出去做生意了,甚至还带了甘奇的船出去。别人的船却都不准下海,还得锁在码头上爬跑了。
也不怪别人不多想。
“是啊,蒲掌柜,你吃肉,我们喝汤,我们也从未与你为难过,如今倒好,汤都不让人喝了?你势力再如何大,你一家吃得下去这么多吗?”
“蒲掌柜,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可是深仇大恨……”
蒲志高慢慢站起,说道:“是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话说得没错,我蒲家虽然势力大,拢共有一百多条大小船只,诸位想想,这泉州一年有多少货物产出?一百条船装得完吗?就算我有两百条,三百条,装得完吗?”
众人互相看着,微微沉默了一下。
一人又开口:“蒲掌柜,那您就多帮帮忙,您与甘知州是什么关系,大家多少也知道,帮帮忙吧,去说说情。”
“走吧,不送了,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蒲志高说完话语,挥着手送客。
这些船东掌柜的,都在蒲家求着蒲志高去找甘奇说情。
而码头上,又出现了另外一幕,蔡家人忽然到得码头上摆起了摊子,挂起了旗。还有一箱一箱的现钱。
也有人开口大喊:“我蔡家招船工了,出海每月给四贯,出海每月给也给一贯。”
“什么?出海给四贯?在岸不下海也给钱?”
“对,契约白纸黑字,签下便是我蔡家的人了,五年一签,童叟无欺,出海的例钱是别人的两倍,在岸上等风的时节,也给一贯的伙食钱。”
“还有这种好事?不干活也给钱?”
“白纸黑字啊,一式两份,童叟无欺,签下去了,那就作数。我家太爷说了,这叫作带薪休假。”
带薪休假这句话,显然不是蔡家太爷会的词,必然是在甘奇那里学来了。
“可别欺负我不识字!”
“给,契约先给你,你带去找个识字的读一读,再拿回来。”
“真的?”
“你找人看完契约不就知道真假了?”
“那……那你们一共要招多少船工?我还有一帮子兄弟呢。”
“招一千四百人。”
“呵……你们蔡家有这么多船吗?一千四百人?”
“船自然是有的,看好契约,签了还能耍赖不成?签约就有钱拿,可以预支一个月的例钱。”
“你们蔡家到哪里去弄这么多船啊?”
“这你不用管,不需要三个月,我蔡家自然就有这么多船了。你若不信,看看这箱子里,可都装满了钱,只要你签了,立马先给四贯钱。”
箱子里黄澄澄的铜钱,还真是惹眼,看得人目不转睛。
“你等着,我先找人看看契约……”
“去吧去吧,赶紧的,不过我家太爷说了,不要胡番啊,只要宋人。那些胡番船工,就不要往这里带了。也不要滥竽充数的,若有欺诈,告到衙门里去坐牢吃板子。”
蔡家要招八百船工,或者说是甘奇要招一千四百船工。
为什么还不要外国人?
甘奇是为了防止一些万一的事情,这不仅招的是水手,而且招的是未来海军的骨干,忠诚很重要。胡番之人,都信教,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如今的西边那些教派,绝大多数都是****的,甚至教派还在国家之上。教派凌驾在国家、法律之上。
所以这些信教的人,在中国是个大麻烦,若是还招入军队,更是大麻烦。信教之人,一旦虔诚,必是不可逆转的。偏偏这个时代的教徒,还多是极为虔诚的人。让一个虔诚的教徒放弃信仰,那是不可能的,杀了他也不行,因为他有深信不疑的天堂。宗教的狂热,也就是这个道理。
大海与陆地不同,只要一出海,那就是海阔凭鱼跃,伦理道德法律再也不谈什么约束力,唯一有的约束就在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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